“白民之國……有乘黃，其狀如狐，其背上有角，乘之壽二千歲。”——《山海經·海外西經》
崑崙西麓的暴雪肆虐了七日，姜禹握著半塊染血的碎玉闖進白霧崖。三日前，十二歲的妹妹阿纓追著雪狐消失在這片禁忌之地，獵戶們都說那是乘黃設下的陷阱——傳說中背生玉角的神獸，凡人取其角可增千年壽數。
冰隙深處傳來幼獸哀鳴，姜禹循聲跌入洞穴，卻見遍地焦黑雷痕。斷角的白狐正將昏迷的阿纓護在腹下，九尾結成冰繭抵擋著巖頂墜落的火石。它鱗片狀的金瞳掃過少年腰間晃動的巫醫骨牌，突然口吐人言：“軒轅氏的後人？且用你的祝由術做個交易。”
原來這乘黃乃黃帝戰蚩尤時的坐騎後代，揹負的玉角實為封印蚩尤殘魂的容器。每逢甲子雷劫降臨，角中邪氣便誘發地火暴動，需以純陰命格之人的鮮血重固封印。姜禹看著妹妹腕間浮現的冰霜圖騰，將草藥碾碎敷在神獸汩汩流血的斷角處：“用我的血！阿纓出生時就被預言活不過二八之歲……”
“痴兒！你陽壽不過四十載，怎抵得住蚩尤戾氣？”乘黃嘆息間，洞外傳來火把的光暈。皇帝的方士團追蹤至此，爆破山岩的轟響震落千年冰稜。
神獸昂首長嘯，殘餘的玉角驟然迸發青光。姜禹在氣浪中撲向阿纓，恍惚見乘黃化作三丈巨影迎戰，斷角處竟生長出自己血脈凝成的赤色珊瑚角。原來那止血的龍膽草混合巫族之血，意外觸發上古契約——以命換命，以魂養魂。
十年後的上元夜，已成為國師的方士率兵圍住巫醫館。青銅籠中的乘黃玉角已佈滿血絲，皇帝衰老的狂笑穿透宮牆：“明日辰時剖取神角，朕要……咳咳……萬年不朽！”
更鼓聲中，姜禹輕撫腰間骨牌。冰棺裡的阿纓面容鮮活如生，腕間冰紋卻蔓延至心口——當年他以半身精血替妹妹承下契約，如今蚩尤殘魂即將衝破桎梏。子時梆響，窗外白影閃過，缺了半形的雪狐銜來一卷雷擊木簡。
地動山搖的祭壇上，乘黃突然咬斷皇帝咽喉。玉角在血雨中崩裂，蚩尤黑霧尚未騰起就被漫天冰錐刺穿。姜禹抱著阿纓躍入青光，聽見神獸最後的長吟穿透輪迴：“軒轅血契，今日兩清！”
三日後，崑崙獵戶在雪原發現沉睡的兄妹。姜禹掌心的珊瑚角化作灰燼，懷中阿纓的呼吸輕暖如初春融雪。崖底新立的冰碑隱約可見爪印刻痕：【偷壽者永墮無間，捨生者得續前緣】。
